杜甫五律《送裴二虬作尉永嘉》读记装修

（小河西）

据《裴虬墓志》：“公讳虬，字深源，御史中丞府君（裴旷）之次子。天宝末以门荫补太庙斋郎，署温州永嘉县主簿。”裴虬是御史中丞裴旷次子。天宝末年，裴虬以门荫补“太庙斋郎”，接着是永嘉主簿。本诗是杜甫在长安送裴虬到永嘉的，据此，此诗作于天宝末。

裴虬后来“九迁至道州刺史”，大历六年“擢授谏议大夫”。“居一年，出为楚州刺史。旋移温州。竟贬驩（huān）州司户……自驩州移永州司户，自永州移朗州司马。贞元二年（786）冬十月十八日，以君子之道，终于所任，享年六十四。”据此推算，裴虬生于开元十一年（723），比杜甫小十一岁。杜甫晚年时仍与裴虬有交往。（杜甫有《湘江宴饯裴二端公赴道州》、《暮秋枉裴道州手札率尔遣兴寄近呈苏涣侍御》、《江阁对雨有怀行营裴二端公》等诗。）

送裴二虬作尉永嘉（杜甫）

孤屿亭何处，天涯水气中。故人官就此，绝境与谁同？

隐吏逢梅福装修，游山忆谢公。扁舟吾已具，把钓待秋风。

孤屿亭：《太平寰宇记》卷99温州：“孤屿山，在州南四里永嘉江中，渚长三百丈濶七十步，屿有二峰。”谢灵运为永嘉太守时，曾登屿写《登江中孤屿》：“乱流趋孤屿，孤屿媚中川。云日相辉映，空水共澄鲜。”后人在屿上建亭。

水气：云气、雾气。《同颜大夫初晴》（北周-庾信）：“夕阳含水气，反景照河堤。”《在军登城楼》（唐-骆宾王）：“城上风威冷，江中水气寒。”

绝境：绝佳之处；隔绝之地。《桃花源记》（东晋-陶潜）：“自云先世避秦时乱，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，不复出焉，遂与外人间隔。”《游歙州兴唐寺》（唐-张乔）：“山桥通绝境，到此忆天台。”

隐吏：退隐的官吏。《酬贺四赠葛巾之作》（唐-王维）：“嘉此幽栖物，能齐隐吏心。”《送荀八过山阴……》（唐-刘长卿）：“剡溪多隐吏，君去道相思。”

梅福：《汉书-梅福传》：“梅福，字子真，九江寿春人也。少学长安，明尚书、谷梁春秋，为郡文学，补南昌尉。后去官归寿春。”后用作咏县尉之典。《会吟行》（南朝宋-谢灵运）：“范蠡出江湖，梅福入城市。”

谢公：谢灵运。《南史-谢灵运传》：“谢灵运出为永嘉太守，郡有名山水，灵运素所爱好。出守既不得志，遂肆意游遨，遍历诸县，动踰旬朔。理人听讼装修，不复关怀，所至辄为诗咏以致其意。”

扁舟：《史记-货殖列传》：“范蠡既雪会稽之耻，乃喟然而叹曰：'计然之策七，越用其五而得意。既已施于国，吾欲用之家。’乃乘扁舟浮于江湖。”

把钓：《后汉书-逸民列传-严光》：严光字子陵……少有高名，与光武同游学。及光武即位，乃变名姓，隐身不见……三反而后至……除为谏议大夫，小程序美工不屈，乃耕于富春山，后人名其钓处为严陵濑焉。”后以用为咏隐士之典。

待秋风：《晋书-张翰传》：“翰因见秋风起，乃思吴中菰菜、莼羹、鲈鱼脍，曰：'人生贵适志，何能羁宦数千里，以邀名爵乎？’遂命驾而归。”《思吴江歌》（东晋-张翰）：“秋风起兮木叶飞，吴江水兮鲈正肥。三千里兮家未归，恨难禁兮仰天悲。”

大意：孤屿亭在啥地方？在遥远的天边的云气之中。老朋友你到那儿去任职，谁与你一起畅游绝佳的山水风景？俺要退隐去拜访您这位梅福，在那儿畅游山水可以想到“肆意遨游”的谢公。俺已准备好一条小船，垂钓江湖只待秋风。

诗意串述：一首送别诗。前二联意思是：你这次做官的地方是遥远的永嘉，那儿江中有著名的孤屿亭。永嘉是个山水绝佳的地方。谁能与你共游永嘉的山水？三联设想：如果俺辞官归隐到了永嘉，就能与那儿的“梅福（县尉）”相逢，畅游永嘉山水时会想起谢灵运和他美丽的诗章。末联说，还真有辞官归隐的意思，已准备好“扁舟”，一旦秋风起，就像张翰扁舟江湖。这里暗含三典：一个是范蠡辞官扁舟江湖。一个是张翰见秋风“命驾而归”。一个是严子陵辞官垂钓富春山。三个典都与辞官归隐有关。杜甫真的在说辞官归隐吗？总体而言，本诗是说你去做官的地方是“绝境”，有绝佳的山水，俺甚至想辞官过去与你同游。这是在回答“绝境与谁同”的问题。由这首诗并不能推测杜甫准备辞官。但可以确定作此诗时，杜甫仍为右卫率府兵曹参军。

刘长卿亦裴虬朋友，没能赶上为裴虬送行。因此有诗：

春过裴虬郊园（唐-刘长卿）

郊原春欲暮，桃杏落纷纷。何处随芳草，留家寄白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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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莺情念友，看竹恨无君。长啸高台上，南风冀尔闻。

郊园：裴虬在长安的房舍。暮春时节，比裴虬小几岁的刘长卿来看裴虬，裴虬已动身南行永嘉。刘长卿在郊园“听莺”、“看竹”，在高台上“长啸”，希冀南方的裴虬能听见。这首诗“听莺”、“看竹”两典贴切。

听莺：出自诗经：《伐木》（诗经）：“伐木丁丁，鸟鸣嘤嘤。出自幽谷，迁于乔木。嘤其鸣矣，求其友声。”

看竹：即“王徽之看竹”。《世说新语-简傲》又记：“王子猷尝行过吴中装修，见一士大夫家极有好竹，主已知子猷当往，乃洒扫施设，在听事坐相待。王肩舆径造竹下，讽啸良久，主已失望，犹冀还，当通，遂直欲出门。主人大不堪，便令左右闭门不听出。王更以此赏主人，乃留坐，尽欢而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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